然,无论她如何卖力,说得怎样天花乱坠,过路人都绕着她们走,生怕沾染上分毫。甄青竹不信邪,捧着布匹拉住了过路的一位妇人:“婶婶,您瞧瞧这缎子,手感顺滑,成色极好,绝对买不了吃亏……”还不待她说完,那妇人却急忙甩开她:“去去去,你们家的蚕丝都沾染了战场的怨魂,怎的还拿出来害人。”“婶子,这是先前库存的蚕丝,不是那一批,更不是轻雾锦……”甄青竹见妇人要走,急追上去,“那您瞧瞧这一匹呢,棉布,不是丝做的,入秋要转凉了您买去做几身厚些的衣裳……”“谁不知你们甄古府做的是串联三族的生意,这棉布不从动妖族来也是从植妖族来的,如今那两族都在打仗,谁知有没有冤魂。”“去去去,莫要再缠着我了,谁胆子大你去卖给谁吧。”妇人嫌弃地将甄青竹推远了。甄青竹沮丧地回来,坐在摊子前耷拉着眉眼:“言言,怎么办啊?咱们家的货源一向是来自动植妖两族的,靠着与物妖族货源的差异性才能脱颖而出。如今两族战事吃紧,打断了通商路不说,还出了怨魂这种事。今后上哪去找货源啊。”古青言想了想,道:“咱们物妖族和植妖族边境上,有一座天山?”“是啊。”甄青竹不明所以,“传闻天山有山神,乃是仙界的一位隐世之神。不过天山与其周围村镇都与世隔绝,既不受物妖族管辖又不受植妖族约束,谁也没真正见过那位山神。”“天山产云丝。用这种云丝做成的料子,轻薄如云,细腻柔软。我想,当比轻雾锦品质还要好些。”天山每年都要往仙界贡几批云锦,古青言她们的官服就是用这东西做的。若是能与天山谈一笔生意,品质虽比不上送往仙界的贡品,却足以压过如今妖界市面上的锦缎。“言言,你怎么知道?”古青言顿住,笑着糊弄过去:“前些年游历时,道听途说的。”隔着几条街的大宅院前,细瘦泛白的指节敲响了远门。不多时,小厮打扮的妖探出头来:“什么人?”看到睿安,小厮愣了一下,随即露出厌恶的神色,立时就要关上门。睿安忙用手抵住,依旧是温和之色:“小哥儿莫急着走,某是来送赔偿金的。”睿安指了指身后,几名仆从抬着数只大箱子候在门外:“数额庞大,当与贵家主亲自交接才好。”小厮看了眼,不情不愿地撂了句“等着”,便关上门通报去了。睿安在门外等了许久,身后的仆从都有些不耐烦了:“安管事,他们这是刻意磋磨,给您颜色瞧呢。”睿安却是神色不变,脊背丝毫不弯:“张家千金受甄古府货物所累丢了性命,是我们的罪过,张家有怨气也是理所当然的。”终于,大门再次打开,来人却不是张家家主,而是张家管事,姓刘。睿安也并没有多意外,张家主定然是不愿再见到甄古府之人的。刘管事一边指挥着人去接睿安带来的箱子,一边斜眼打量他,冷哼一声:“来的是我,失望了?”“睿安管事还当自己是当年的安大人不成?区区一个商贾之家的管事,还想见我们家主,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。”睿安始终如一的温和神色有了一瞬间的僵硬,但很快被他掩饰下去,恢复常色。“把箱子都抬进去,我要亲自清点,绝不能叫这奸商再耍什么花招。”刘管事刻意加重了奸商二字。睿安神色如常,并不因刘管事的冷眼而恼怒。他跟着刘管事进入府中。张府中到处都挂着白布,来往仆从皆是一副哀戚之色,行色匆匆。四周安静极了,无人敢大声说话,生怕惊扰了亡魂似的。靠近内院,睿安却忽然听到了一阵诵经声。悠远而空灵,似从远古而来,如道珠击打在心上,连灵魂都被涤荡。“贵府在做法事?”睿安轻声问道,不敢搅扰神明。“哼。”刘管事冷笑,“还不是贵府卖的好锦缎,若不请法师出手清除,我张府上下还如何安枕?”虽是尊称,却语气嘲讽。睿安自知理亏,没再接茬,继续跟着刘管事来到偏厅。刘管事仔细清点了睿安带来的偿金,验明数目与真假,记账入库。“项目已清,睿安管事请回吧,张家不欢迎甄古府之人。”刘管事当即就要将睿安几人赶出去。睿安却没有动,他还肩负着古青言的嘱托:“某有一盏长明灯,受我家三姑娘所托,赠予张姑娘,不知刘兄可否引荐。”“谁稀罕一盏长明灯,怎么不叫你家姑娘把我家姑娘的命还回来。”刘管事嗤笑,脸上带着恨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