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亦舟满脸疑惑，走近前来才发现他们围着的那副作品，是自己四个月前在画室里的习作，那时候他太想念萧沐了，就在康尼尔上课的时候偷偷的做了这个作品。

那会儿他在画室还没有自己固定的位置，他坐的角落里有一些废弃的纸张工具和杂物，于是他找了一张大一点的卡纸，就地取材的拼凑了一张萧沐的画像——

还是他家楼下长椅上的身影，这次是俯视，是他脑海中真实的角度。

后来他被喊去整理教具，就急急地离开座位了。等他回去，教室已经被打扫过了，那幅画也不在了。

而现在，它被裱在一个细边的白色相框中，因为材质的局限性，让这幅作品在表现上有一种将满不满的感觉，而且干净的材料都用来制作人物了，周围的环境有些脏脏的压抑感。

他看了眼标签，作者是他的名字，画作名称：无名。

程亦舟有些回不过神来，康尼尔笑着说：“私自帮你参展了，介意吗？”

程亦舟木然的摇摇头：“所以……”

“这位女士想要买下它。”康尼尔指着旁边一个穿着米色长裙的女人说道。

程亦舟终于回过神来，他冲女人点了点头，对康尼尔说：“谢谢老师。”

女人对他笑了笑：“我能知道你作品中的人是谁吗？”

程亦舟有些紧张，但还是坦然的回答：“我想念的人。”

“我感觉到了。”女人说：“是随时随地的想念。”

程亦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。

他们又聊了几句，大多是女人对他的故事好奇，程亦舟就简单的讲了一点，还最后给那幅画拍了张照片。

康尼尔则被请去一旁的屋子，给展品评分。

他并没有给程亦舟的作品打高分，但是程亦舟作为一个“走后门”选手，作品能被人看上已经很知足了。

回学校的路上，程亦舟手里拿着小奖杯，几度欲言又止。

“你想说什么？”康尼尔看出他的纠结。

程亦舟小声问：“我这样……有没有占用别人的名额啊?”

毕竟人家是交学费的，他是挣薪水的，这么插一脚总感觉心虚。

康尼尔听罢哈哈大笑：“你没有占用别人的名额，是我私自和展馆要了一个位置。”

程亦舟听完这才松了一口气：“好吧。”

“程，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下你？”康尼尔突然说。

程亦舟愣了一下，老实回答：“不知道。”

起初他以为真像楚洋说的，因为他长的帅……后来他才发现不全是。

楚洋上学的时候，在讨论课上曾经跟康尼尔提到程亦舟的一些作品和见解等，那时候康尼尔就表现出欣赏之情，只是遗憾程亦舟没有报名来这里学习。

康尼尔经常换助教，因为他喜欢不停的接受年轻的新思想，说不好听点就是喜新厌旧，所以他一个助教的工期都不超过一年。到期了就挑挑拣拣找看得上眼的新助教，也曾因为挑剔空很久没有招到人。

康尼尔看着程亦舟摇头笑笑：“看来你之前并没有在我身上做很多功课。”

程亦舟有点赧然：“或许吧。”

他知道的都是搜索引擎上搜的出来的那些。

康尼尔：“我以前见过你的画，我想那是一种纯粹的东西。现在的年轻学生，他们过分追求形式和媒介的独特性，忘记了艺术最本质的东西──表达感情。”

程亦舟没说话，康尼尔接着说：“你做那幅作品的时候我看到了，我注意到你的表情，你的眼神，让我心里很触动，所以我后来拿走了它。我看了好久，我想那是一个孤独的，悲伤的男人，但是有人偷偷的关切着他。”

程亦舟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，他从来不知道当一幅画，表达自己的同时还能触动到别人，这种感觉和一个人的自得其乐截然不同，但这感觉……还不错。

“那是我爱的人，老师。”

……

程亦舟的法语水平要讲他和萧沐的事情有些吃力，毕竟跟艺术相关的词汇扯得有些远。

但他还是断断续续的跟康尼尔讲了萧沐。

回到住处，程亦舟看了眼时间六点半，萧沐可能睡了，他轻轻敲了一下手环，手腕很快传来回应，程亦舟笑笑，直接拨了视频电话过去。

对面接通，萧沐的脸出现在屏幕上，头发还湿着。

“你怎么刚洗澡啊？”程亦舟问。

“今天的活儿干的晚了。你刚下课？吃饭了吗？”萧沐随便擦了擦头上的水，坐到沙发上喝了口水。

程亦舟看着屏幕里萧沐扬起的脖颈，喉结滑动，他舔了舔嘴唇：“嗯，从周老板那带了一份炒面回来。”

“你每天吃一家的菜，不腻啊？”

程亦舟走到小阳台上，把食盒放上圆桌：“我这叫专一！而且他家的菜我换着吃，又不是只吃一种。”

萧沐看着他咬了一口带着酱汁的面条，浅色的嘴唇被染得红了不少。

“好吃吗？”他问。